丁木春本想說“不逛了，也回去吧。”但一眼看到陶樂天已經在問錢三斤和錢九斤晚上廟會還有什麽有趣好玩的地方？就改口道：“我們再逛一會兒回去吧，錢探長、柳局長，今天謝謝你們請客吃飯，改天由我回請一下，請兩位前輩到時候務必賞個臉。”

錢世超笑了一下，說道：“不必客氣，現在你我已經是同事關系，我們之間沒有長幼尊卑之分，所以也不必拘泥稱謂，叫我一聲老錢也無妨。”

“豈敢、豈敢。還望錢探長多多提攜才好。”

客套了一番後，錢世超和柳宗源先各自回家了。

柳瀚林說累了，不想再逛了，隨後也走了。

丁木春問錢九斤：“九斤哥，接下來我們要去哪裏逛呢？”

錢九斤指了指已經走到前面去的錢三斤和陶樂天道：“跟著她嘍，她想逛哪裏，我得奉陪到哪裏，我自己無所謂逛不逛廟會的，年年都是這些東西，但三斤就年年看不厭，你說奇怪不奇怪？”

丁木春看著錢三斤蹦蹦跳跳的背影，笑道：“那行吧，我也無所謂逛不逛廟會的，但你也看到了，我那個小跟班啊，唉！現在我倒成他的跟班了！”

錢九斤聽了哈哈笑起來，這讓丁木春對他又生出幾分好感來：從他愛護寵溺妹妹的樣子看來，錢九斤還是一位很有責任心的男人，那麽，估計他說話、行事也應該比較靠得牢的。

丁木春太想在雲來鎮結交上一位投緣的、能交心的朋友了，不然在雲來鎮漫長枯燥的任職期，沒有個真心的朋友，這日子該多難熬。

四人又在街上閑逛了半天，夜色又沈了些，廟會也接近尾聲，趕廟會的人手上也都沒得閑，抱著拎著采買的生活什物、幹果糕點，帶著滿意的笑陸續回家。

在一個十字路口，丁木春跟錢九斤、錢三斤道別後，和陶樂天一起往回走。

路過綢布莊錢元寶家的大宅院子時，裏面分外熱鬧。

丁木春不由自主地停下腳步，陶樂天問他：“要不要進去看看？”

丁木春忙制止他，兩個人遠遠地站在看熱鬧的人群之外，只聽見院子裏有人在唱戲，那淒淒哀哀的唱詞，也不知唱的是哪一出戲文。

院子外開始圍了裏三層外三層了，院子門口有家丁把著門，不放再進去蹭戲聽了，說裏面坐不下了。

“這是在幹什麽？”丁木春隨口問身邊一位長者。

長者說道：“喏，錢家三姨太不是死了嘛，今天棺材入土了，錢家就請了戲臺班子來唱戲文，沖沖晦氣。”

陶樂天聽了搖頭晃腦道：“嘖嘖嘖，沖沖晦氣，活人真是只顧自己安逸，才不考慮死不瞑目之人。”

丁木春忙拉了他一把：“走吧，別看了。”

錢家大宅院裏，搭了一個小戲臺，專門去鄰鎮請了唱戲班子，今天唱的卻是《竇娥冤》。

戲臺前擺著幾把太師椅，錢元寶和二太太胡秀梅坐在各自的椅子上看戲文。

後面的條凳上，坐著錢家的家丁、傭人、丫環數十來人，大家也是難得聽一出戲文，所以一個個看得專註出神。

錢元寶坐了一天一夜的汽車趕回來，主持了三姨太的出殯儀式，這會兒有些困倦。

但架不住二太太看戲文的好興致，被她拖牢不許馬上回屋歇著。

“你說你，既然是要沖沖晦氣的，就不能點些《西廂記》、《桃花扇》這類的？偏點一出《竇娥冤》！聽著讓人難受！”錢元寶抱怨道。

二太太伸了一下手，她的陪房丫環杏花馬上遞上一只茶盞。

二太太接過茶盞，雙手奉給錢元寶說：“老爺消消火，先喝杯茶解解渴吧。我是這麽想的，先悲後喜，等竇娥冤唱完後，再讓他們唱西廂記……”

“哦喲，那得唱到天亮去了！今天完成一件大事，把我累壞了，我得早點回房歇著了。要看，你自己慢慢看吧。”

說完，錢元寶把手上的茶一飲而盡，把茶盞順手交還給二太太，然後起身就要走。

二太太胡秀梅跟著站起身道：“那我也回房歇著！”

錢元寶小聲說道：“我才回來，今天晚上要歇大太太房裏，你跟著我幹啥？你再聽會兒，明晚我上你屋裏睡。”

胡秀梅嗔怪道：“知道了，知道了，我回我自己的屋裏，話說，老三不在了，我這心裏還有些怕絲絲的……”

錢元寶看了一眼身後，除了自己家的家丁、傭人、丫環在看戲文外，還湧進來不少鎮上的人，他小聲地對胡秀梅說道：“你在怕什麽？平日裏跟老三沒少爭風吃醋的，老三沒了，你怕是心裏高興還來不及吧？”

胡秀梅白他一眼，嗔笑道：“死鬼！說這話，也不怕被別人聽了去，還當我多稀罕你呢！”

錢元寶笑了一下，說道：“我還不知道你？算了，我先去睡了，你要真害怕，我半夜再過來陪你。”

胡秀梅推了他一把：“算了，算了，你趕緊去睡吧。”

錢元寶回屋前還不忘叫來管家，吩咐他等戲文唱完後，給戲班子多加幾個賞錢，然後讓他們把臺子收了，門戶清理幹凈後，仔細清點物什，鎖好大門。

管家有些不明白：“老爺，不是說好要連唱三天的嗎？”

錢元寶瞪他一眼：“誰說的？唱一天就夠了，唱三天煩不煩吶！”

管家唯唯喏喏地說道：“是二太太說的……”

錢元寶說道：“我回來了，就是我說了算。她要問起來，就說是我說的。”

管家馬上答應了下來，錢元寶徑直朝元配賈氏屋裏走去。

才走到賈氏屋外的廊前，就聽到屋裏傳出來敲木魚的聲音。

錢元寶皺了皺眉頭，他知道賈氏肯定又在燒香念經敲木魚，自打她開始吃齋念佛以來，錢元寶已經很少上她那屋裏睡了。

即使難得和賈氏同睡一屋，賈氏在床上也穿著整齊，且整晚都給他一個背影，搞得錢元寶很不痛快。

但今天，畢竟是他才出門回來，總還是會有所顧忌，歇在元配屋裏也好堵下人們的嘴，省得他們閑得沒事在背後嚼舌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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